關於這個問題,跟許多傳統行業,如娼妓、奴隸、人口販子,是同樣的現象,只是差別在於所提供的商品差異。說「商品」可能有點不妥,從人本的觀點,人的血肉無論他的身分為何,畢竟都是尊貴的,不應被物化的。但就操作整個商業鏈的人們眼中看來,它們確實是商品。甚至我們在無意之中成為了這些商品的消費者,默認了它們的商品角色而不自知。
不要說不可能,在這個平坦的地球,身為綿密社會網絡的一端,我們很難排除自己身為世界另一端邪惡勢力共犯的可能。就如同我們每天喝的咖啡可能來自於壓榨農民血汗,以不公平的交易機制所獲取的咖啡原料製成。在量販店所搶購的低價蔬果可能是來自於讓土地養分迅速枯竭的耕作方式所產出的,我們其實並不了解自己對世界有多大的影響。
問題是,這篇文章所敘述的現象,為什麼會產生?如何能夠改變它?
有人買才會有人賣,而有暴利才會有人願意背負道德譴責去賺黑心錢。這裡面牽涉到人性的基本層面是需求、欲望與價值觀。
輸血的需求似乎是無可避免的,我們很難避免因為急救、開刀等等所需的血源。但仔細思考,如果能夠避免不必要的急救、開刀,就能夠減少需求,賣血的人也就少了一點。這隱含的是一個較廣的因果觀念,任何人若能夠好好地照顧自己,就不用這個社會為他作不必要的付出。所以當我們在酒駕時,很勇猛地認為自己可以承擔一切後果時,其實是很自私的,因為承擔的不是只有自己以及身邊的人,其實很有可能還有那些被供需平衡的商業模式所奴役的千千萬萬血奴們。換個角度來說,維持我們生命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無數人們所犧牲奉獻的結果。這聽起來有點沉重,但與其看過這篇報導,並給予3分鐘的同情之後,繼續無事狀地生活下去,不如想想自己能夠作些什麼?
欲望是比較複雜的部份,這裡牽涉到的是賣血人的欲望,血頭的欲望,當然還有用血人的欲望。文章裡面說道賣血的人分為幾種,無論如何,大多是因為賣血比其他方式容易賺到錢。或許有人會覺得他們傻,但其實反觀我們自己並不比他們高明多少,有多少上班族每天必須要喝幾大杯咖啡、吃維他命、保肝藥、胃藥、血壓藥、安眠藥......,只為了讓自己能夠有體力上班賺錢?這些藥物補品與血奴吃的「養血藥」其實沒什麼不同。講到這邊我們大可以把血頭、血霸跟公司主管、老闆做個類比,然後大罵「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吸血鬼!」,但這並不能改變些什麼,因為推動這些複雜的商業鏈背後,是一個扭曲的價值觀所築起的共犯結構。
我們可以發現,大陸的黑心商品與血奴的現象,某個角度其實是同一議題,因為這些複雜的商業操作當中,每一個商業行為的成立,都受著某些扭曲的價值觀所影響。這個價值觀可以視為是一個天平,其中的一端是人,另一端是欲望。這個天平不只擺在黑心的商家心中,也擺在血奴心中,也擺在消費者的心中。這一端的"人"指的是人性,是自己、是他人、甚至是人類全體,另一端的欲望,是自己的欲望,也可以說是用來滿足欲望的金錢,甚至是人類全體的欲望。
以血換取生計,以控制一群血奴賺取暴利, 看似很明顯的是一種扭曲人的價值的行為,但我們沒看到的是在社會上更多商業行為背後隱諱不明的價值觀扭曲。援交、不當的外勞仲介等等的社會事件是粉墨豋場的演員,而鼓勵過度消費的廣告與一夕致富的樂透夢才是演出背後的劇本。我們可以發現,越是價值混淆之處,這類的社會問題越層出不窮,因此釜底抽薪之計絕非只是抓血頭、清查血源,畢竟今天不能賣血,肯定還有其他東西可以賣,如果真沒東西可賣,廣東這個賣血部落又該如何存活下去?
大家都能理解,教育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方法,而教育在此的目的是培養適切的價值觀、並教導適當的謀生技能。但我們遠在台灣,又能夠參與多少這方面的工作?或許透過一些慈善機構,我們可以直接、或間接地贊助相關的教育工作。除此之外,更應該去思考的,其實是「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當我們說社會需要靠「教育」去改善,講白了是要別人去教,要別人去學,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我們自己的價值觀是不是跟我們所信仰的無所不能的「教育」一致呢?如果我們也把人性與欲望放在天平的兩邊,今天多一點人性、明天多一點欲望,那我們能夠期待「教育」給世界另一端不幸的人們什麼樣良善的價值觀?所以,即使我們贊助了改善社會的團體、活動,但我們若連自己生活上的點點滴滴,每一分消費、每一個追逐財富的行為,都滋長著扭曲的價值觀而不自覺,那即使投入再多的教育資源,也承載不了每個人一點點所聚集而成龐大的向下力量。當我們看到社會上每則不幸的消息,是不是該想想自己?
這個世界是一張互相牽動的大網。你肯定能夠改變這個世界,但今天,你做了什麼?